旧照片
姚蔓哲
在国际摄影大赛的颁奖礼上，我走到舞台中央领奖。灯光炫目，照着我荒芜干瘪的灵*。我拿起话筒说道：我不是一个出色的摄影师，也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但我愿把这照片背后的爱与希望分享给曾经在生活边缘挣扎的你。
我是一个摄影师。从业几年来，给大大小小的杂志社投过成百上千张照片，但讽刺的是，一张也没被采用。在过去的那几个月生活很拮据，面包和水就是我全部的饮食搭配。为了补贴生活，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参加摄影比赛。我苦苦寻灵感已一月有余，仍一无所获。每天在街上穿梭游荡，穿着掉了扣子的单外套，偶尔幸运可以捡起别人随手丢掉的烟头吸上两口消遣，脖子上挂相机的绳子都断开了几根绒线，相机仿佛也像我一样快撑不下去了。就在我去超市买过期面包的路上，我按下了手中的快门，心灵的底片被渲染上了一层暖色。
照片里的主人公是小约翰，他住在美国加州的内华城小镇，家里有栋白色的房子看上去就像天堂的模样，温暖而安静。小约翰的爸爸迪恩是一个理想主义的画家，粗糙的大手上满是油彩并且从不关心生活是我对他的初印象。与迪恩大相径庭的是小约翰的妈妈蒂娜，她工作在市中心，是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助理，每天都在医生与病人之间忙碌辗转，但不管工作多少时间她的脖子总是挺得直直的，一双白色尖头的高跟鞋永远被她擦的很亮。在小约翰的家里最吸引我的还是一只名叫巴迪的博美犬，它又白又迷人。
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小约翰和巴迪在房子前的园子里滚草坪，荡秋千，吃披萨。小约翰坐在木质秋千上，顺势将手中小绒球向草坪扔去，然后向巴迪喊道：“伙计，捡球！”巴迪还不等小约翰说完就立刻兴冲冲窜出去，白白的尾巴在巴迪的奔跑中上上下下的摇摆着，早上的阳光洒在巴迪的身上，巴迪娴熟地叼着小绒球，穿过草坪上的洒水孔，来到小约翰的身边。小约翰摸摸它的头满脸宠爱。巴迪也不停的摆着它尾巴，溅了小约翰满脸水，小约翰一点却也不恼反而笑得很甜。我真想让时光就停在此刻。
暮色渐浓，余晖已现，晚霞映红了天边的片片云彩，雀儿们也归巢了。小约翰哼着曲儿带着巴迪回家。他开门的瞬间歌声就停止了，目光里充满了紧张，失去了刚才的光泽。蒂娜一边往碗里倒速食麦片一边喋喋不休的向迪恩抱怨：“你一天就知道画你的破画，画能当饭吃么?你什么时候打扫过屋子？从你辞职到现在你做过几顿饭？你说你不想工作，好啊，我出去工作挣钱，我只是希望你把家里的事整理好！别整天理想万岁，逐梦无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迪恩没有说什么，斜倚在已经剥落油漆的柜子旁边，用沾满颜料的双手点起了一支烟，大口大口的吸着，大片的烟雾在他的面前萦绕着，看不清他的脸。迪恩左脚时不时的拨弄着空酒瓶，低着头丝毫不看蒂娜的眼睛，似乎完全不在乎蒂娜说的话。小约翰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出声，也没有制止，只是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看着。我真的不知道在当时那个六岁的小男孩心里正承受了什么样的抉择和煎熬。蒂娜打翻了碗，夺门而出，好像丝毫不在意小约翰声嘶力竭的叫喊和巴迪的呜咽声。蒂娜一脚油门，开着汽车飞驰在暮色苍茫中，红色的车身变成了一个光点，消失在傍晚的公路上。这时巴迪仿佛看透了小约翰的心思，边跑边叫的奔向蒂娜的车。突然，一辆卡车疾驰而过，只听得一声哀鸣。白色的毛皮瞬间变得鲜血如虹，比傍晚的残阳还要刺眼，刺入小约翰的心。迪恩冲出房门，用双手捂住小约翰的眼睛，用命令的语气让小约翰回房间。小约翰失神地走着，看着那片草坪上的花洒还在若无其事的喷着水，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秋千还在风的吹动下不停地摇晃，发出刺耳的声音，看着那丢在门口的半盒披萨。迪恩把巴迪埋在房子对面的树林中，上面被小约翰摆满了巴迪爱吃的披萨还有那个毛线球。
夜深了，月亮还是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升起，月光也依旧透过枝丫，照着这个空荡荡的家。迪恩坐在沙发上弓着背，头埋的很低，用双手揪着灰白而稀疏的头发，地上落满了灰白的烟灰，空气中也弥漫了阵阵酒气。小约翰从楼上下来问迪恩：“妈妈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迪恩没作声，深深地吸了口烟。小约翰接着对迪恩说：“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妈妈一起走吗？那是因为妈妈还有外公的陪伴。如果我走了，你就一个人了。”小约翰委屈地跑到楼上，趴在窗边望着对面巴迪的坟，虽然只有一条路之隔，却已经是天上和人间。小约翰翻开妈妈给他讲故事的书，英勇的骑士，神奇的魔法，可怕的恶龙已经无法吸引他的注意，眼泪夺眶而出，把枕头哭湿了一片，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迪恩听了小约翰的话后，脸部抽搐着，黢黑的眼眶慢慢泛红，小约翰的话刺痛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拿起画笔，用尽毕生所学画了一只巴迪，悄悄地放在了小约翰的枕头下。我想此时小约翰的梦里应该会有妈妈、爸爸和巴迪吧。小约翰小心翼翼地把画从口袋里拿给我看，那画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层又一层，我看过那画确实很有感情。我也曾经问过小约翰为什么那么在意巴迪？在我的眼里，毕竟，巴迪只是一条狗而已，随便个宠物店是都可以买到的。小约翰却告诉我说，巴迪是我四岁生日时爸爸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时候爸爸在个建筑公司上班，有稳定的收入，爸爸妈妈从来不吵架，而现在巴迪走了，妈妈也走了。我摸摸巴迪的头，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来弥补我问这样愚蠢的问题，我只能做他的倾听者，安安静静的和他坐在长椅上听他把他的故事说完。
几天后迪恩和小约翰去超市买速食食品，迪恩特意给小约翰买了他最爱吃的披萨。小约翰想着：巴迪也最爱吃披萨，可惜再也吃不到了。这时，停靠在超市旁边的红色汽车里冲出来一只小狗，又白又迷人。它像极了巴迪，在小约翰的眼中爱与被爱的光又一次被点燃了，小约翰泪水在微笑中打转。他顾不得迪恩的呼喊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抱着，吻着，他深深地以为巴迪的灵*到了天堂后把对自己的思念寄托在另一只小狗的身上，他缓过神来拿出披萨给它吃。就是在这时我按下快门，但是上帝总是有着可以看透一切的残忍，一个美好事物的背后往往会酝酿着更大的悲剧。那小白狗的女主人穿着酱紫色的貂皮衣，头发梳得高高隆起，用尖细的嗓音叫到：“思诺，思诺”小白狗便挣脱了小约翰的怀抱和女主人走了。小约翰迟疑的从口袋里拿出巴迪的画，泪水在眼眶里闪闪发亮，我总是感觉这个世界让他过早的体会到了成年人世界的残酷。当迪恩再次呼唤小约翰时，小约翰看看天，看看画，看看那辆红色的跑车，看看女人和狗的背影，最后回头看见父亲，便一个猛子的冲入迪恩的怀里，眼里爱的暖流快要溢出来。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晃晃的镁光灯，继续说道，珍惜爱你的和你爱的。
我快步走下舞台，照在我礼服上灯光逐渐暗淡，掌声也变得模糊，分不清是真是幻，但那张照片还清晰的留下了。
时隔多年，我又一次偶然有经过了那个超市，看见了那把长椅，想起了那次颁奖礼和小约翰，这么多年来，我再没见到过小约翰，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看见那张照片时那股炙热还在胸口汹涌，我翻出抽屉里的旧照片，照片的背后写着一行字如此娟秀迷人：每个照片背后都是有故事的，那个故事关于爱，关于人性，关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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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姚蔓哲，字如蕤，在读大学生，喜欢文学创作，电影，刀画，热爱一切美好的东西，不为活着，而为生活。
不当你的世界只作你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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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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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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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
电影
牢骚
请留下你指尖的温度
让太阳拥抱你
记得这是一个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