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Snow的狗狗
文/侯蔷韵
一
早应该为他写下一篇文字，因它的存在，与我来说，是一种神迹。此刻，他跳上我的腿，继而跳上书桌，在电脑旁或坐或卧。
他是一只白色博美犬。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感冒，打喷嚏呕吐拉肚子，喂了一周药，禁食少水才康复。这次怪我，下雨天我带他出去遛弯（方便），回来着急上班，匆匆用毛巾擦拭，未来得及用吹风机吹干。
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那时他才刚满月，巴掌大，小绒球一般，是女儿的一个朋友从上海带来，可能长途跋涉，也可能水土不服，他连吐带泄，软绵绵的，脑袋低垂，眼神忧郁，躲避着我的眼睛。我一手托着它，一只手抚摸他：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他局促不安地样子，让我心疼，担心他死在我手里。
宠物店老板说：这种犬娇贵，难养，我店里养过八只，全死了。
我没有信心养活他，又不忍抛弃他，靠度娘了解他的习性，调整他的食谱食量，两个月到四个月，经历了几次危机，拉血，我开车去百里开外的市级宠物店治疗，用新鲜艾叶煮水给他洗屁股，他才活下来。
他天生一副高颜值，雪白，毛色纯正，眼睛黑亮且干净，没有别的狗狗常见的泪痕。我们所到之处，无不听到对他的赞美：这只狗狗好漂亮啊，好可爱啊。杂货店老板娘一看到他就一扫疲惫乐呵呵地笑起来：“哦呦，高颜值的狗狗又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抱他。一开始他是抗拒的，不让她抚摸，被迫抱起来，满脸委屈地看着我。现在，他接受了她的抚摸、抱抱和亲亲。
二
他的到来，让我对狗狗有了全新的认识，生活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人们常骂邋遢的人：看你房间乱得像狗窝！这句话对狗狗来说有失偏颇，事实并非如此。Snow四个月之前一直用尿不湿，铺在狗狗厕所上，他养成了在尿片上大小便的习惯，那时他还不会定时定点大小便，作为公狗也还不会抬腿小便。但我发现，他方便完后，会小心地抬脚绕开大小便，动作像极了人类，似乎担心弄脏自己的爪子。而便盆上一旦有了粪便，如若没来得及打扫，他便不再上去小便，转身把小便撒到笼子外面，很少弄脏自己的活动空间。
他又有自己找窝的本领。大约三个月时，他生活在客厅阳台上，旁边摆满了各种盆栽米兰、茉莉、茶花和玫瑰，他很无聊，啃米兰解闷，硬是把一棵大盆米兰啃光，只剩粗壮的根。觉他孤单，买了些狗狗玩具给他，什么磨牙棒、小布偶、各种小球，一只大毛绒熊，放在花架上，冬日里，他钻到大胸两腿之间，卧在里面晒太阳或睡觉。家里有旧游泳圈，也放在阳台上，上面铺了一块坐垫。他看到游泳圈上的垫子，从远处奔过来，一个箭步跃上游泳圈，美滋滋地躺在垫子上滚来滚去，他第一时间为自己找到了舒适的小床。但我更喜欢看他每次一个箭步跃上垫子的样子，很酷，很拉风。
更拉风的是，他喜欢坐车兜风。我看到过有狗狗晕车，但Snow却很享受。上车之后直立起来，趴在车窗上看窗外的世界，长长的毛发随风飘逸，眼睛四处打量，鼻子不断左嗅嗅右嗅嗅，似乎要记住空气中的每一种味道，好奇的样子像个孩子，乐此不疲很少坐下来，累了就趴在我肩上舔舔我的脸，回头又趴在车窗上。
博美犬性格机警，活泼好动。幼时他表现不明显，可能离开妈妈来到陌生环境后处于抑郁期，但现在，已然是一只快乐的狗狗了，伸长了粉嫩的细长舌头看人，乐呵呵的样子。他喜欢黏人，家里一来客人他都会热情地迎上去叫两声，然后钻进客人怀里示好，这种态度只是对他喜欢的人。狗狗有天生辨别情绪的本领，谁喜欢他不喜欢他或者对他怀有敌意，他马上可以捕捉到，随之反应出不同的态度，对于不喜欢的人，他会围堵狂吠，不让进门。有一事特别值得一提，snow四个月的时候，我载他去运城，路遇两个交警查车，窗玻璃放下来那一刻，警察语气严厉要我拿出驾驶证行车证，熟睡的Snow猛地站起来，朝着警察尖利狂吠。两位警察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小的狗狗，还懂得护主！一路顺风！”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交警笑，第一次得到交警的祝福。
而他的机警也是非同寻常，只要家人回来刚出电梯，掏钥匙还没开门，他便在家里用叫声欢迎，清澈响亮的嗓音极具穿透力，自从他来之后，我家门铃完全退休，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有一次，我们全家都在，也没听到门铃响或者敲门声，忽然Snow在笼子里双耳直立，全身紧绷地站起来抓住笼子，盯着门口的方向尖叫起来。我们静了静，没听到任何声音，对他说：没人，别叫！然而，他丝毫不松气，警惕地看一下门，再看下我们，像只身处危险境地的狐狸。我放他出来，他飞快地一边狂吠一边冲向门口，打开门：电梯门口，三个身穿蓝色工装的人在修邻居家的空调。Snow前肢伏地后肢供起朝他们狂吠，那是狼族进攻的姿势！和那两位警察一样，三位修理工面面相觑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跟他们聊起天。Snow看我的态度，也放松了下来，在他们身边，急促地摇着尾巴焦急踱步，时不时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叫几声。
三
狗狗除了有导盲的作用，还有治愈作用。科学家们发现，与狗狗相处时，人的血压会下降，释放压力和紧张情绪，从而减轻孤独和沮丧的感觉。狗医生在国外屡见不鲜，据说目前国内有条狗狗上岗成为医生，在职的有位狗医生，它们集中在成都、广州、深圳，陪伴老人、特殊儿童、残障人士、孤儿以及部分心理问题精神疾病患者。据统计，年至今，服务了多次。在我家里，狗狗的治愈作用表现得各不相同。他原本是读研的女儿暑假带回来的，开学后只好由我照顾，而我和女儿之前都怕狗，因养了Snow之后，看到什么狗都像Snow，都可爱，连阿拉斯加、哈士奇、萨摩耶、金毛这样的大型犬，我们也会忍不住去摸一摸，而他们也绝不会攻击我们，之前可是吓得绕道走呢。更邪乎的是，现在看动物世界，竟觉老虎、狮子、豹子、北极熊……所有动物神情都像Snow。爱人和儿子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它，他俩有不同程度的洁癖，嫌弃狗狗掉毛，嫌弃狗狗有味儿，嫌弃狗狗乱叫，总之各种嫌弃，根本不愿让狗狗靠近，更别想舔他们。但是，我出差一段时间回来却发现，爱人照顾了狗狗之后，竟和狗狗亲近起来，对他说：来，到爸爸这儿来。儿子则愿意昵称他为小疯子，伸出胳膊：“过来，小疯子，舔！”Snow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乖乖舔他胳膊。他哈哈大笑，兴致来了，抓起吉他弹唱半天，这时候，Snow是他最忠实的粉丝，蹲在他脚下，仰着头专注地听他弹唱。爱看电影的一家人，逢狗狗电影必看，《忠犬八公》《一条狗的使命》《一条狗的回家路》《狗眼看人心》《狗狗日记》……，我们可以看得眼泪哗哗。而我也虚妄地写下近五万字的《狗狗日记》，因工作调动太忙而搁置。
博美犬智商排列犬类23名，尽管如此，据说相当于三岁小孩的智商，我觉有些夸大，但聪明是肯定的。两个月，他学会坐的指令；三个月，他可以学着我们打开栅栏门，逃脱栅栏，学会开推拉门；学会卧、拜托握手、的指令；四个月学会躺着装死、打滚儿、转圈儿的指令，至今不忘。那时，我给他买了一个漏食器。上班之前，漏食器里装好小馒头或牛肉干，我离开后，他可以玩很久，以免孤单无聊。我回家时漏食器里被吃的一干二净，我一直不了解他是如何吃到球里的食物。直到一个周末，我装满漏食器，看他如何吃到：他先是嗅嗅里面装的什么食物，然后叼起球，往一边丢，球在落地间振动起来，口很小，里面会漏出一两粒食物，他迅速吃完，故伎重演，直到吃完为止。在此期间，他表现得异常专注，如同科学家在做一种严谨的理化实验一般。
出差需要，买了一台自动喂食器，定时定量喂食，人少了麻烦，狗狗也不挨饿，时间久了，他对喂食时间有了自觉记忆，每到早晚六点，提前二十分钟坐在喂食器前，一动不动。一次，我看已过了喂食时间，准备带他出门，谁知他向我跑几步，又迅速返回，坐在喂食器前，仰起头朝我连续叫，这种叫声很特别，似乎隐含委屈，我没理解，跑过去抱他，他躲着不让抱，冲喂食器不断叫。我打开喂食器，哈，原来没食了，他没吃上饭，用叫声提醒我。后来，我懂得他的肢体语言，他一这么叫，我便知道没食了。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尤其是认路，所有走过的路，他会记得每一个转角。一个晚上，我带他出去，接电话走过了路口，他扯着牵引绳不跟我走，眼睛盯着我，似在质疑，这才才发现走过了，让人忍不住爱他。
他很会察言观色，不让他趴茶几、翻垃圾桶，有人在的时候，他绝不动茶几和垃圾桶。一旦离开，他转眼间叼起茶几上的苹果橘子吃起来，或者翻垃圾桶找果核吃。他吃橘子的技法不能说不高超，一开始是老虎吃天没法下爪，橘子滚来滚去，橘皮又苦，渐渐琢磨出用尖牙咬破橘子皮，舌头伸进去掏洞，最终，吃得只剩一地橘子皮。他似乎乐于吃橘子，可能这个过程比较好玩，边玩边品尝美味，比直接吃苹果更容易让他满足。
四
他喜欢在公园里的草地上低头嗅着跑，在草地上打滚儿。时值夏天，一只蝉不知怎么掉下来不能展翅飞翔，肚皮朝上六条腿蹬来蹬去。他好奇地凑上去，用鼻子嗅，那蝉处于自我防御，带刺的腿扎到他的嘴巴。他被眼前的小东西吓住了，往后一跳，又忍不住伸出一只爪子试探，可能又被刺了一下。他干脆趴下来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那只蝉，我觉得他在动脑筋，接下来，他的动作让我大为惊叹，只见他背朝那只蝉打了一个滚儿，看一下，再打一个滚儿，他好歹也有七八斤重吧，对一只蝉老说，无疑千金压顶，那蝉在两个打滚后，彻底不动弹了。只见他，抬腿朝蝉撒了一泡尿，打了胜仗般得潇洒跑开了。
而他最喜欢和我玩捉迷藏，趁他玩得兴起，我找棵树或者一根柱子藏起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准会飞快跑过来找到我。每当此时，我都会哈哈大笑：好Snow，找到妈妈了，真棒！摸摸它的下巴，他会很满足地转身跑开，转身的姿势既灵巧又骄傲，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我跟在他后面打趣他：Snow，你好傲娇啊！
狗狗也会“以貌取狗”，真是这么回事。比如Snow遇见公狗，相隔很远喉咙发出低吼，貌似挑衅的意思，一只黑泰迪、一只白色串串和一只法斗就是他的死敌，一旦狭路相逢，两位主人先紧张起来，各自抱狗躲避，新近又添了一个对头柯基犬；遇到不喜欢的母狗，无论那只狗如何缠他嗅他舔他，他像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高傲地挺直身体和脑袋，视若无睹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但凡遇见喜欢的狗狗，他会立刻兴奋起来，小短腿儿快速跑过去，嗅嗅脸，嗅嗅屁股，气味相投就追逐玩耍起来。这种情况一般遇到的是漂亮的母狗，分别的时刻，宛若恋人之间的生离死别，一步一回首，掉了*儿一般，要么干脆趴下不走，趁我不注意就回去追赶那只心仪的母狗，让我有一种棒打鸳鸯的负罪感。
养了狗狗之后，到各个城市看到的不再是人，无论哪个城市，人们一脸麻木毫无表情，反而狗狗更有趣些。客观来讲，两年来出差走过北京、上海、厦门、太原，早晚公园遛狗时分，无论何种狗，单讲外形无一博美犬胜过Snow，仅在北京什刹海边一只白色萨摩耶和一只柯基的颜值让我惊艳，另有运城一位设计师家的哈士奇，他的眼睛是纯净的蓝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其余所见养护不很讲究，样貌也差强人意。很多次，我看到满脸泪痕或者毛色杂乱的狗狗，会感到特别惋惜，忍不住和陌生的狗主人分享我的喂养秘方，但有时避免不了迎来一个白眼儿。我不理会人的白眼儿，继续分享我的秘方:幼犬每日三次定时定量喂食，成犬每日一到两次，每次宁少勿多，每天一个熟蛋*，外加一到两种新鲜水果蔬菜，比如苹果、橘子、梨、西瓜、胡萝卜、南瓜等，坚决不可以吃含盐食物和巧克力。盐类食物会掉毛或出现泪痕，巧克力则是致命的。夏天每周洗一次澡，冬天两周一次，洗完吹干，否则狗狗会感冒；每天必须遛他，否则狗狗会抑郁会拆家；哦，对了，每月必须驱虫一次。Snow之所以毛色柔软光亮，眼睛干净明亮，就是这样喂出来的，而他的被毛比一般博美犬要长很多，冬天出门根本不用穿衣服，事实上，根本穿不上衣服，毛太长太厚，衣服也穿不进去。
五
也是养狗之后，听到一件颇为传奇的事。城区附近一个村子，一孤寡老人，养了一条狗，老人年老体衰卧病在床之际，狗脖上挂个包，放上钱，狗会跑到市场上买饭，再跑回来给老人吃。老人去世，那条狗卧在棺木之下整整七日，不吃不喝，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流泪，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流泪。老人去世后，狗卧在老人坟头不离不弃，任谁也赶不走。狗因此事声名远扬，也因此改变命运，据说，一警犬训练员听闻此事，专门找来，收养了那条狗。狗因忠诚，感动人类，也让人类甚为汗颜！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的忠诚可以媲美狗狗，忘恩负义的背叛者、出卖者招摇过市，人类发明的所有污蔑鄙视嘲讽狗狗的词语，皆出于人类丑陋可耻的利己心，人类惯于创造这些所谓的文化，为了一己私心，不惜诋毁和伤害动物，而那些所谓的狗肉节上，大快朵颐狗肉的人，早已失去生而为人的灵*，只是穿了人的皮囊行走在世间的另一种兽而已。
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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